荆楚网（湖北日报网）讯（记者张扬 通讯员杨槐柳 孙逊）秦岭的四月苍翠恬静，其东南门户、茶香四溢的美丽商南县吸引着不少游客。然而，今年4月下旬，几个操着武汉口音的警察踏进层峦叠嶂的深处，却无心留恋香茶美景。他们赶着联系一位陈姓村民，想告诉他杀害其亲人的凶手抓获归案了。
负责侦办此案的武汉市公安局武昌区分局26年锲而不舍，辗转浙江、江西、山西等数省，终于让陈年旧案的真凶现出原形。
车站旁小旅社惊现尸体
5月8日下午，在武昌区分局刑侦大队，记者见到老刑警杨远高。现已58岁、转岗担任社区民警的他，拿出好几本内页发黄的侦查笔记，对照当年记录给记者介绍案情。
老民警杨远高翻开过去的笔记仔细查看。通讯员供图
1995年元宵刚过，务工人员纷纷返城。2月20日上午，天阴冷阴冷的。9时许，位于车站附近的某旅社报警称，旅社房间发现一个可疑的蛇皮袋。时任侦查员的杨远高、陈晋等人迅速赶到该旅社勘查现场。在房间里他们看到那个很沉的蛇皮袋，底下渗着血迹，打开一看，居然装着尸块和衣服、报纸等物。
服务员反映，2月19日晚10时许，一个青年背着蛇皮袋前来入住，登记姓名为“朱某某”，陕西口音。打开房间后，这青年顺手将蛇皮袋塞到床下。次日，他未出现，服务员清理房间时意外发现蛇皮袋。
市局、分局很快组织现场勘查、法医鉴定、走访调查等工作。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为入店的前一日中午。侦查员从塞在蛇皮袋里的一张废弃的陕西小报上发现一则广告，称位于武汉珞瑜路的一家公司有制作新型超音电子遥控器的技术，可投资生产。
围绕着继续寻找相关线索，破案专班组织警力在武昌火车站周边各宾馆、旅社、出租屋下发协查通报，并在这一地区展开地毯式地摸排。3月3日晚，梅家山某旅社的服务员反映，有一名男青年曾入住旅社一天后离开，遗留了一个行李箱一直未取走。旅社为防客人返回索要，一直将行李箱存放在行李房。专班民警马上勘查，已经发臭的行李箱，里面装着的居然是死者尸体的剩余部分，且有一个特殊的电池，与那张陕西小报广告所提及的电子遥控器恰好应对得上。
七任刑侦队长不懈追查
“我们赶到西安，很快明确了死者身份。”26年前的工作情况，杨远高、陈晋回忆起来却如昨日，“我们的侦查方向是对的，但限于当时的条件和技术没有侦破，一想起来就觉得如鲠在喉。”
当年，为寻找死者身份，专班立即赶赴西安，在火车站、客运站等人流密集的位置大量张贴认尸启事。如果亲人失联，家属一定会到处寻找，火车站、汽车站是他们最可能会去的位置。这个思路快速见效，启事贴出去的当晚，一位正在西安火车站周边寻人的陈姓妇女，认为照片很像自己的弟弟。她找到民警打听，结果通过相片辨认，死者正是其弟。陈某反映，2月14日，她的丈夫将弟弟和陪同弟弟一同去武汉的同村青年张某某一起送到了西安火车站，之后他们音讯全无。
张某某去哪里了呢？专班将其列为重点排查对象，民警搭班车翻山越岭，马不停蹄地赶到商南县张某某家，对其居住地进行布控和搜查。很遗憾，这次扑了个空，张某某并未在家中，不过，民警还是收集到关于张某某的两个重要物证——一张他本人的黑白照片、一本有他笔迹的日记本。
事发现场旅社的入住登记正是嫌疑人所留，民警提取与张某某日记本上的字迹进行专业鉴定，结果证实：笔迹系同一人！张某某就是犯罪嫌疑人，破案专班安排警力在张某某家附近严密布控，一旦其返回立即实施抓捕。武汉警方同时向全国发出追抓张某某的“通缉令”。
那时的商南县交通、通讯不便，民警从武汉出发得乘晚上的火车到十堰，次日从十堰坐班车下午到达郧县，住一晚，再一日坐班车赶到赵川，在赵川再住一晚，又一日上午坐班车赶到商南县。要去村里，需坐三轮车在30公里山路上颠簸半天时间。
“在刑侦大队呆了24年，最刻骨铭心的就是这次出差，时间最长，条件最艰苦。”
民警们扮作药材商贩，在前往张某某家必经的路口制高点埋伏起来，这是一家私房的楼顶，初春时节，气温较低，每天睡在草上取暖，不时有跳蚤咬人，洗一次澡得坐车到县招待所开间房，有急事与单位联系通电话，得到附近镇上邮局打长途。在当地派出所搭火吃饭，一日三餐玉米渣熬的粥、面粉摊的大饼让他们很不适应。
困难再多，工作不能间断，专班持续收集查证线索，在陕西追捕半年之久，但始终未取得突破性进展。限于当时没有第一现场、破案手段有限，嫌疑人张某某行踪一直无法查实，案件陷入了僵局。
武昌公安分局副局长任小桥介绍“身为刑警，破案擒凶是我们神圣的职责。案件未破，我们始终无法放下。”26年来，武昌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换了七任大队长，从追逃行动、清网行动到疑难案件攻坚，案件的侦办从未停止。今年分局刑侦大队决定成立命案积案攻坚队，由刑侦大队50岁以上老刑警和曾在刑侦大队工作过的转岗、退休老民警组成，充分发挥老民警侦查经验优势，专门对未破命案积案线索开展清理，获取破案线索，成熟一起攻坚一起。
命案积案侦破专班摊开20多年前的案卷，找出20多年前的笔记，认真分析案情。通讯员供图
现代科技让真凶现出原形
今年2月，从公安部、省公安厅传来消息，借助现代公安科技，排查出数条新的线索。刑侦大队上下接到信息无不为之一振。杨远高、陈晋等老刑警清出当年的办案笔记，激动地赶到大队，重案中队民警许庆亮、刘定友等几位老同志，摊开当年案卷，对照笔录、文书、照片等仔细梳理。在反复比对后，专班认为其中一条线索反映的的山西侯马人“杨某某”，在年龄、身形、相貌特征等与张某某有很高的相似度。网上排查、实地调查反馈的信息发现，“杨某某”墩实有力长期在偏远建筑工地工作，与浙江温岭地区有着某种联系，而温岭又恰恰是张某某亲属集中搬迁的地方。
当年的案卷之一。通讯员供图
种种疑点交织，“杨某某”身份的确定迫在眉捷。曾有过违法记录的“杨某某”在当地警局留下了有自己生物特征的物证。许庆亮、刘定友两位民警协调两地刑事技术部门及专业权威鉴定机构，运用科技手段，排查出“杨某某”真实身份就是张某某。
曙光终现，专班奔赴“杨某某”打工地江西吉水张开抓捕的大网。当“杨某某”从工棚里被带了出来，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周屹上前拍了拍看上去十分镇定的他：“我们是武汉来的，你大哥已经去世了。”
一句不经意的话，“杨某某”不自觉地愣了一下，观察到这个细节，周屹心里有数了，再次拍了拍他的肩，“给你一个机会，把事实说清楚。”防线崩溃的“杨某某”承认自己就是张某某。
针对张爱认死理等性格特征，许亮庆、刘定友等民警制定周密的审讯计划，法治教育的同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向两位老警察交出了全部作案事实。
原来，1995年2月，死者陈某某从报上看到广告蒙生了到武汉学技术的想法。家里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出门，找来同村的张某某陪同照顾。2月15日，两人到汉后在武昌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出租屋落了脚。次日，两人发生了口角、动起了手。2月18日，两人再次发生争执，张某某将陈某某殴打致死。因担心自己被死者家属追查出来，张某某残忍地分尸，将尸体分别装进蛇皮袋和行李箱遗弃后逃之夭夭。逃亡期间张某某化名“杨某某”四处躲藏。
“每年给弟弟上坟，一想到案情至今不明，心里很是难过。” 这起案件也成了她生活的“分水岭”，在失去心爱的弟弟后，因为要照顾倍受打击的父母，自己再也没有离开村子出去发展。获悉案情已经真相大白，陈女士在接受民警询问时几度硬咽。唏嘘感叹的民警专程来到死者坟前祭扫，“26年了，我们终于给你还了一个公道！”
（考虑到案子还没有起诉，本文除民警外其他的均为化名）
